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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4月11日。按照惯例,先来汇报一下加拿大全国的疫情发展。截止到今天,加拿大共有确诊病例23318人,其中卑诗省1445人,阿尔伯塔省1569人,安大略省6648人,魁北克省12292人,总体看来依然是稳中有升。
就在昨天,我多年的兄弟方博得知我在财新网上开了博客专栏,特意与我联系。他看了一些文章后提出疑问:“为什么你们这些介绍海外疫情期间生活的博客,写得都是那么积极乐观?最多不疼不痒埋怨两句,却没人去描述那血淋淋的现场?是不是你们都有倾向性?”
 
面对好友之惑,我一方面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写了一篇文章解释,文中不描述那些惨烈场景并非有所倾向,而是作为普通人,真的既不能又未敢亲身探访那些隔离区、ICU、停尸间、火葬场;同时,本着一个写作者应有的基本道德,不愿用道听途说写一些真假难辨的东西。另一方面,之前在网上发表“纽约疫情日记”的作者“纽约兰兰”曾经直言,“鉴于很多中文媒体对美国疫情的扭曲夸大报道,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也写下我在纽约所见所闻的疫情情况。”但是,因为描述的纽约疫情跟最懂病毒的“大统领”论调不一致,外加认可了民主党的纽约州州长,就在微信上被各路精神上姓特朗普的人士追着撕咬。因此,我只是基于第一手的实地取材,加之自己的胆识考量进行写作。听完这段剖析灵魂深处的表白,老方总算接受了我的解释。
 
但是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对着兄弟认怂,夜深自省的时候总是有点心有不甘。于是今天要讲述的故事,确实不是亲身经历,但均来自于加拿大官方媒体报道,以及我通过电子邮件采访当事人的讲述,所有人都是有名有姓。
 
昨天,一支由数百辆车组成的队伍终于抵达安大略省博卡金镇。鸣笛声和铃声不绝于耳,乘客们有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有的站在皮卡的后车厢里。他们的目的地,是镇上位于斯特金湖和皮金湖交界处的松林养老院。随着车队慢慢驶过养老院,人们挥舞着手臂大声互相鼓励着。他们献上了哀思,同时也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博卡金镇人口约有3500人。此刻,当班的医护人员和私人护理人员也聚集在养老院门前,向人们挥手致意。他们戴着蓝色的手套,疲惫的身体被黄色防护服松垮地包裹着。车里的乘员们高举各种标牌:“谢谢你们,医疗英雄们!”“为松林养老院祈祷!”“博卡金,加油!”颜色各异的标牌在暖阳下熠熠生辉。新冠病毒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美好的春光亦成了人们在当季为数不多的一种享受。
 
但是,这一感人场景无法掩盖在医护人员背后,在这间松林养老院内,加拿大最严重的新冠悲剧之一仍未完结。截至周四,在这家有65个床位的养老院里,新冠病毒已经夺走了29位住户和一位志愿者的生命。松林养老院没有公布遇难者的姓名,但据遇难者家属向媒体透露,这名志愿者叫让·波洛克(Jean Pollock)。她92岁的丈夫泰德(Ted Pollock)是养老院的一名住户,在她去世七天后也不幸离世。在关于他的讣告中,人们提出要向松林养老院发起纪念捐款。这家长期护理中心的惨况以及全国其他地区的情形,已经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关注,很多人都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在距离博卡金30公里的林赛镇,来自当地罗斯纪念医院(Ross Memorial Hospital)的心脏病专家杰里米·琼斯(Jeremy Jones),实际上此前已预见到了这一情况,并且吹响了警报的哨子。3月21日,他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则消息,警告公众疫情正在松林养老院暴发。尽管哈利伯顿(Haliburton)、卡瓦萨(Kawartha)、松岭区(Pine Ridge District)等地的卫生局于3月20日公布,在该养老院已经确诊三起病例,但琼斯的爆料告诉大家,实际情况比政府公布的严重得多:“他们(卫生局)没有透露的是,还有其他20名住户以及养老院的8名工作人员也出现了症状,但仍未接受检测。这28个人无疑也将是新冠肺炎患者,”他当时写道,“这意味着该社区里可能存在数百起未被发现的病例。”
 
松林养老院是一幢私人所有的老旧单层建筑,每个房间里最多住着四个人,各人之间只有窗帘进行隔断,其独有的布局让年长的住户在新冠病毒传染面前不堪一击。与安大略省的大多数长期护理机构一样,在危机出现之前,该机构就已长期人手不足。因此当危机最终出现时,他们缺乏检测能力也缺乏足够的信息交流。但是问题是,为什么公众未能更早地了解到疫情的规模?为什么第一个拉响警报的人却是一名邻镇的医生?
 
当琼斯医生在3月21日发布警告时,世界卫生组织已于十天前将新冠肺炎列为全球性流行病。在宣布这一消息的五天后,松林养老院的两例死亡病例得到了确认。此外,另有33名居民当时已出现症状。随后情况开始失控,悲剧接连出现。其中一天就有七人丧生,另一天有四人丧生。4月初的连续六天里,每天都有死亡病例出现。目前该养老院近一半的住户已经离世,而在这些情况发生后,新冠肺炎病例数量仍未见顶。
 
关于造成松林养老院悲剧的原因,我们无法给出简单的答案,但可以通过一系列因素来获取一些视角。考虑到这栋老建筑的空间限制,对住户进行隔离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悲的是,在住户出现死亡前,养老院里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
 
“无论是流感还是普通感冒,松林养老院针对感染控制都有应对计划,并给予高度重视。但不幸的是,新冠肺炎的严重程度给我们的工作人员以及设施带来了极其严峻的挑战。”松林养老院的管理人员玛丽·卡尔在4月7日发表的一份声明中写道,“在疫情爆发之初,我们遵循了现有的疫情管理计划,其中包括隔离有症状的住户。但是,由于我们养老院的面积以及一线员工数量的局限,我们面对了前所未有的情况。”
 
卡瓦萨湖市(City of Kawartha Lakes)市府议员凯瑟琳·赛默尔-费根(Kathleen Seymour-Fagan)为此质疑:为什么该社区未收到更多关于疫情快速发展升级的通知?在试图对松林养老院的危机原因进行解释时,她说道:“那里的确出现了疫情爆发,但没有人提出这一情况”;“然后员工开始生病,而我们却没有收到检查结果。员工们被要求回家进行自我隔离。这意味着由于员工患病,养老院没有了工作人员,随后没有人顶替来照顾这些住户。没有人!我是认真的,当时的情况差不多是四名员工在照顾60多名年老体弱的高危住户。”
 
这一切造成了目前的惨剧。松林养老院中的惨剧尚未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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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楠

王楠

70篇文章 3年前更新

毕业于北京交通大学后移居温哥华至今,在当地长期从事传媒新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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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 70篇